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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然,他亦對姚當有著防范。

  封徐氏族人為羽翼的時候,特意將徐氏族人的封地和姚當的放在了一起,互相牽制。

  “大哥的話……”

  常坤長長嘆了一口氣,“大哥在兩年前,就溘然長辭于世了。有悼王府的親衛說,大哥薨了之前,曾見了二哥一面……”

  四明山三大天王中,屬悼天王和威天王關系最好。

  他亦不如之。

  “威天王?”

  徐行皺了皺眉。

  他直覺悼天王姚當薨了的事,有些蹊蹺。

  在第二次命運推演中,他被葉濟明一劍梟首,而后化作地下主殘魂不滅。是威天王用手段滅了他的殘魂。

  那么很顯然,在稻梁山分兵而走的威天王,事后定有一番機遇。

  可能威天王如今亦是一修士。

 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情。

  “我雖篡了姚當的權,可之后又沒對不起姚當。威天王不至于對我生恨。再者,威天王再厲害,難道有我的際遇強?”

  徐行收斂心神,將威天王之事暫且擱置。

  仙途殘酷。

  能走到后面的,沒有幾個人。

  若威天王真對他有恨意,早就報復趙蕓娘和徐章了。其外,他觀威天王,也不覺得此人是什么氣量狹小之人。

  接著。

  常坤依照徐行吩咐,再將“徐家人”和朝堂諸臣在這十二年間,發生的事情,講了一遍。

  只不過他仍是有所保留,略作提及了一番,并沒有深入細講。

  “三哥能有此覺悟……”

  “群臣之中能勝三哥者,不多于雙掌之數。”

  聽完后,徐行對常坤的處事沒有氣惱,反倒稱贊了他一句。

  知利弊,曉進退。

  能做到這一點。

  就足以稱得上是智者了。

  “臣謝陛下夸獎。”

  常坤內心松了一口氣,他故作憨傻狀,先是一撓頭,然后再對徐行一下拜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從坤王府中走出。

  徐行的臉上多了一絲悵惘。

  固然他稱贊了常坤的處事得體,可常坤的處事得體何嘗不是一種與他生分的表現。起義數年,他和常坤相交,先是虛情假意,而后四年時間相處,也多了真心實意,但不曾想,十二年過去,一切如初了。

  “話說這刑天王雙袖一甩,袖口出了兩道黃蛇。”

  “那日神京巍峨,仙人屹立在空……”

  “刑天王斬下仙人一臂,大笑數聲,抓起仙人的手臂,用嘴巴一撕咬……,仙氣逸散萬縷,點點鮮血落在南城下方,讓枯死柏樹再次逢春。”

  “仙人怒不可遏,罵道:區區凡俗也敢逆伐仙人?”

  “這時,刑天王再彎弓搭箭,一箭射在了仙人眼睛。仙人怕眼睛再被刑天王所奪,于是說‘父母精血,不可棄也’,吞下了自己的眼睛。”

  “而這一次戮仙之戰……”

  “也讓刑天王身染詛咒,壯年不詳,不得以只能在皇宮靜養。”

  “刑天王為了萬民福祉,甘愿一人受天罰……”

  “我等百姓,要承刑天王的一份情啊。”

  剛出盛康坊沒多久,徐行就在坊口碰到了一穿大褂,手持白紙折扇的說書先生在大槐樹下說著書,周圍簇擁著一群聽書的百姓。

  說的書,也不是別的。

  正是他在天德元年,在神京外與葉濟明一戰之事。

  只不過三人成虎,這故事越講越離譜。

  “不一定是離譜……”

  “也有可能是朝廷故意讓說書先生如此講,如此確立我的威信,宣揚朝廷的正統……,畢竟已經斬仙了,這般難度,天底下的百姓聽此后,誰敢造反。”

  徐行搖了搖頭,暗忖道。

  后人為了宣揚太祖的得國之正,編排起太祖傳說起來,一點也不客氣。什么生來異香滿室、母夢有蛟龍入體,赤帝子斬白帝子、胸有三嬬……等等,都是什么離譜寫什么。偏偏愚民還吃這一套。

  相比之下,他這斬仙,還算正常一些。

  “等等……”

  “這說書先生……”

  “蘇學士?”

  就在徐行準備離開的時候,他下意識的回頭掃了一眼說書先生。

  這一掃之前不要緊,掃了之后,頓時驚詫了一下。

  此時的蘇學士盡管刮掉了虬髯,面容老態了一些。

  但徐行與蘇學士在獄中可是待了不短的時間,再加之他此時神識過人,所以只看了一眼,就看出了這說書先生正是當年叱吒鳳溪國文壇的蘇大學士——蘇徹。

  “天德帝……”

  “哦,不……,徐大人……”

  剛喝茶潤喉的蘇學士也注意到了徐行,他差點沒忍住,讓喝入口的茶水從喉嚨眼里噴射出來。

  不過他亦被茶水倏地熗了幾下。

  于是連忙將茶盞放下,一邊用衣袖擦拭嘴角,一邊起身準備對徐行施禮。

  今時不同往日。

  徐行已經貴為皇帝了。

  不過曾為官員的蘇學士也知道,此時不宜暴露徐行的身份,所以他在“天德帝”三字還未說出口的時候,連忙改口稱呼徐行為“徐大人”。

  “路邊茶館,聊聊。”

  徐行起了興致。

  他沒想到,路邊編排他的說書先生,竟是和他有獄友之情的蘇學士。

  “請。”

  蘇學士將大瓷碗里的賞錢揣進兜里,然后將白紙扇插在腰間,就負著手,跟隨徐行入了路邊的茶館,叫了一個上座,和一壺上品的好茶。

  ……

  幾盞茶灌肚。

  蘇學士見到舊人,也敞開了心扉,“不當官了。天德元年,你取了天下,邀我入朝當官,我故意避開你派來的欽差,躲在了屋外,一直等了三天三夜,等到欽差走了,我才回了家。”

  “后來,我就來了神京,見說書有趣,就說起了書。”

  “當官沒甚滋味。”

  “大隱隱于市,小隱隱于野嘛。”

  他豪爽一笑,笑中摻雜著苦意。

  在連續幾次官場失意后,他也明白了,自己就不是什么當官的料。

  入朝,也只能去給新帝寫詩寫詞。

  而不是去當宰輔,為國為民。

  他明白,自己為國為民就是害了黎民百姓,匡扶社稷,他是真沒這本事。

  崇明帝在朝時,他還能罵罵昏君當道,自己一腔抱負難以舒展。

  可徐行吊民伐罪,另立新朝后……,與他相熟的徐行派欽差給他賜官,賜的也是清流閑職。

  他當即就清楚了自己的斤兩。

  自此后,再無入朝為官的想法了。

  “說書……”

  徐行見茶水已盡,他從納物袋中取出幻霧靈茶,捻了幾片茶葉丟了進去,然后又施展一個法術,引來活水,開始靜心烹茶。

  他一邊用法術維持著烹茶的火候,一邊勸道:“說書,文士大多不堪為之,正途當是詩詞,說書難登大雅之堂,蘇學士,你這又是何苦呢?”

  說書,是下九流的活計。

  別說蘇學士這以前的翰林學士,單是一般沒有功名的讀書人,也不肯自甘下賤,去跑到大街上去說書,頂多去賣賣字。

  再自暴自棄,也不能這樣。

  “徐大人……”

  “詩詞怎樣?說書又怎樣?”

  蘇學士眼巴巴看著懸浮在桌桉上的茶壺,剛才徐行捻的茶葉,如果他沒猜錯,那應該是仙人喝的仙茶。他平生無所好,就好一些口腹之欲。

  他擦了擦嘴角口水,不屑道:“都是賣弄文字的活計,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別。”

  “我姓蘇的,不作詩了!”

  他哼哼幾聲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不作詩了?

  徐行默默看向蘇學士。

  他不知道蘇學士說的是一時氣話,還是真話。但他想來,蘇學士之所以不寫詩詞,恐怕和安仁公主討的那首詩分不開關系。

  文人風骨,看似無形,可有時卻又實實在在的能摸得到。

  崇明帝失國,是因其昏庸。

  但這也和崇明帝處置大臣時,不肯給他們一個體面,息息相關。

  視臣子為自家私奴!

  “徐大人……”

  “你是真的有恙在宮中養傷?還是……去求仙道去了?”

  沉寂了一會,蘇學士主動轉了一個話題。

  問起了他最關心的一件事。

  在他看來,徐行可不是什么昏君庸主。官員出身的徐行,不僅懂得官場生存之道,也懂得國不可一日無君的道理。

  不會輕易罷政。

  尤其是剛剛開國不久。

  眼下他看到徐行隨手施展的這一手法術,對徐行這十二年所為大概有了一些猜測。但他不敢肯定,所以想在徐行這里求一個答桉。

  “求仙道……”

  徐行鎮定自若,看了一眼蘇學士,回道。

  雖說飛羽仙宮讓仙凡互不干擾,可這戒律并非多么嚴苛。若不是他當時有人王體和明王體傍身,早就被葉濟明一劍斬了,根本就沒有攻入神京,取代宋家江山的機會。

  故此,透露一二,并不算違反宗門戒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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