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除了那五個小孩子,其他人都是教中弟子,對這處埋骨之地極為熟悉。”
攔路兇君的目光朝著道路上的那一溜血線再次看去,“按理說,不可能保持不住平衡,摔倒受傷才對。”
“摔倒的人,是在兇君之后,在我之前滑下來的。”
年輕人沉吟道,“但是我在剛才大略觀察了一下,沒有發現有人受傷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摔倒的人,刻意遮掩了被冰凌割傷的地方?”
“沒錯,人有失手,馬有失蹄,摔就摔了,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,但是這個人卻遮掩了起來,是出于什么原因?”
“不想引起注意。”
“對,就算尋常摔倒,又刮在兇君踩踏出的冰碴上受了傷,想來兇君會過問一下的,是吧。”
“如此說來,他不想引起我們的注意,可能是為了不想被我們發現什么。”
攔路兇君默然頷首,“你的意思是,鬼物混在了我們之中?”
他們兩人這般駐足悄聲談論的時候,送殯的隊伍已經全都走在了他們前面。
年輕人拉了拉攔路兇君的衣袖,示意跟上,這二人緩步綴在了隊尾。
“兇君可還記得那則關于問路鬼物傳聞的最后,撞鬼的人如何了嗎?”
“發了瘋,將全家都殺了,然后自縊而死。”
“人們猜測,是他殺了親戚一家良心發現。良心發現自縊而死即可,為何還要拖累自己一家性命?”
“不是還有另外一種說法,說是他的親戚含恨而死,變成了厲鬼索命?”
“這種說法乍然聽到的時候,倒也覺得合情合理,但是經不起推敲的,你我修行之人都知道,魂魄離開了身體之后,是何等脆弱,更何況那種普通人。”
年輕人眉峰輕凝,“在傳說里的那種情況下,死者的魂魄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雖然有,可是極低,所以那種說法,立不住腳的。”
“所以,你的推測是什么?”攔路兇君好奇而問。
“傳說之事,有些是基于事實,雖然不能盡信,但也可以聊作參考。”
眸光清澈,年輕人將心中的猜想緩緩道出,“那個傳聞中,蘭陵沈氏弟子駐守在灶臺鎮數月,始終沒有發現問路鬼物的蹤跡,那么,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,問路的鬼物附在了撞鬼之人的身上。”
攔路兇君回憶著這個傳聞,聽到年輕人這么說,心尖不禁一顫。
“因此,他親戚一家雖然慘死,但是撞鬼的人卻活了下來,可他最后不也自縊身亡了?”
“兇君遺漏了一項至關重要的環節。”
年輕人提醒道,“這個環節,與他為何自殺,有著必然的關系。”
“我遺漏了什么?”
“...倀。”
攔路兇君濃眉大蹙,壯碩的手臂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“撞鬼的那個人,被問路之鬼收作了倀!”
年輕人聲線平淡,但是攔路兇君卻聽得毛骨悚然,“而黃粱鄉被除滅的那個異類,極有可能就是它以前的倀!”
咽了口唾沫,攔路兇君消化著年輕人的推斷:“你剛才斬殺鬼和倀的身軀的時候,是怎么說的來著。”
年輕人想了想,“...雖然是實體,但是更像是虛像,有鬼的氣息存在與其中,可是并不多。”
“那么...,你所斬殺的,有沒有可能,”
攔路兇君頓了頓,沉聲說道,“...就是這類鬼物所遺棄的倀?”
“極有可能。”
劍眉凜起,年輕人悄然握緊了知非兇劍,“將舊倀遺棄,便需要獲得新的倀,而根據傳說里,這類鬼物動輒滅人全家的秉性來看,如果它真得混在了我們中間,那么我們與它,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。”
“這類鬼物智慧很高,又善于偽裝,怎樣才能將它自人群里分辨出來?”
“說難很難,說容易也很容易。”智珠在握一般,年輕人笑意輕松。
“都什么時候了賣關子,趕緊的說。”攔路兇君目眥一裂,怒道。
“...兇君小聲點。”
年輕人纖長的食指,放于唇邊輕噓,“你想一想,傳說里,撞鬼之人既然被它附了身,那它為何逗留在親戚家的街上不愿意離開,而且瘋癲了一段時間。”
攔路兇君皺緊了濃眉,眉心間的川紋,倒與有熊九祀有幾分相似了。
“這種做法,應該與它附身的能力有關吧。”
“兇君聰明,根據傳說只言片語推斷,它附身的能力很強,即便是蘭陵沈氏的弟子,也覺察不到它的鬼氣,但是這種能力卻有一處短板,那就是無法侵入宿主的識海獲取宿主的記憶,亦或侵入宿主識海的過程很慢,需要數月的時間。”
攔路兇君想了想,點頭贊同:“這就與它的行為對應上了,它無從得知,撞鬼之人的家宅在灶臺鎮的具體位置,所以需要借助于其他人。扮作瘋癲,既可以讓蘭陵沈氏弟子將其送回家中,還可以防止被蘭陵沈氏弟子以及家人看出來,它已經不再是他。”